霏雨疏疏落落,点点滴滴。
京城的纤陌万巷之中,有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门楣上简简单单写着“黄府”二字。
进了大门,前厅亦是朴实无华,只种了些许花草树木点缀一二,厅中的座椅亦是简洁大方,甚至显得有些陈旧寒酸。
然而,再往里去,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假山、泉水、九曲桥,亭台花榭错落有致,丝竹声声。
中堂与后屋中的陈设以红木与花梨相间,富丽堂皇。
尤其是堂屋案上摆放着的一个金佛足足有两尺来高,映照得满屋生辉。
那是司礼监太监黄俨出使高丽的时候,硬从一位大臣的家里“讨”来的。
还有后园子里一溜儿排开的十五个铜佛龛,亦是他“要求”高丽王特意为他打造的,内有佛座、火光、莲台、坐具,供了三尊铜佛像,其余的则是种上芍药、牡丹、黄葵等奇珍异草,又耗费了几千担夫不远万里从高丽运到了大明京城纤巷中的黄府来。
魏蘼站在佛龛前,稽首祷告。
“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佛主慈悲,魏蘼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您将我化做一株荼蘼,就开在他每日里必经的那一条路上罢。只要他走过时,能够瞧上我一眼。就一眼,魏蘼便心满意足矣。佛主,求您千万垂怜。”
傍晚的微风夹杂着丝雨淋湿了她的乌发,脸上亦不知是雨还是泪,被那凝脂一般的肌肤映衬得晶莹剔透。
“唉,小姐,自从端阳那日从宫里回来,你就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舅老爷将你接来这里住了也有半个来月了,日日好吃好喝好玩的,可就是难见你一丝半点笑面,却又只顾着对这铜佛龛嘀嘀咕咕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桑喜姑娘说你莫不是魔怔了?这可怎么办,叫海棠如何回去向老爷夫人交代呀?”
魏蘼看了唠唠叨叨的海棠一眼,皱皱眉,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走开。
按照大明宫中规矩,落选的女子便不得再次备选,即便将来梁王选侧妃,魏蘼也断无入选的机会。
她与他失之交臂,便是一世无缘。
自视满腹经纶,才智盖世,却未曾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一败涂地,叫她怎不悔恨交加?
相思入骨亦枉然。
娘亲说:“除了王爷,这偌大个京城,有的是上好的达贵公子。”
父亲说:“别听你娘的,阿冷才是最好的。”
魏蘼一气之下将争吵不休的父亲娘亲以及丫环通通撵出了她的闺房,每日里只对着窗前开满架的荼蘼花儿发呆,却又总见到阿冷站在花架下。
那一日,舅舅黄俨从高丽回来,带了许多稀奇宝贝来哄她开心,又将她接来黄府小住些日子。
父亲虽然不太乐意,但见魏蘼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就答应让她去黄府散散心。
这一晃已是半月有余,而梁王大婚的日子也渐渐地近了,魏蘼的心愈加地烦闷。
“唉,小姐你上哪里去?舅老爷说了,今日只教咱在这后园子里玩耍,不教咱去中堂屋的。”
从中堂屋那边隐隐约约传来惨嚎与叫骂声。
魏蘼站住了脚,有些狐疑。
“是舅老爷在管教下人吧?舅老爷总说下人不听话要管教,桑喜姑娘说他们偷东西……”海棠听着惨叫声打了个冷颤,“哎小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