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传闻中那般,以圣人为名号的杭雁菱极为擅长治疗,仅仅是通过不足一分钟的接触,眼前的杜兰兰身上伤势已经恢复如初。
当然,杭雁菱肚子上的鲜血也流淌了一地。
这样放在寻常修士身上,哪怕是体修,这样的出血量也差不多该死掉了,站在杭雁菱跟前的杜兰兰硬是被这鲜血喷溅了一身,脸上满是骇然之色,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杭雁菱倒是不在意这个,她再次检查了一下杜兰兰的那只被打肿了的眼睛,确认恢复好了之后,朗声问道:“是谁把你给打成这个样子的?”
那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就像完全不是她做的事情一样。
杜兰兰支支吾吾地低声道:“我上擂台之前,很多人突然围住我,他们警告我不要和你作对……我,我……”
“如果仅仅是这样,你刚才就不应该往我肚子上捅来这一刀了。”
捅出来这一刀应该是这位替身杜兰兰自己的意愿,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显然是和不愿意把事情彻底闹大的真杜兰兰的目的相违背。
杭雁菱斜眼看着台上,那些疯狂地吆喝的声音完全没有停止,反倒是开始大肆嘲笑、辱骂、挖苦偷袭不成反被治好了伤势的杜兰兰。
面对这般情形,如果是以前的杭雁菱,只怕是会当场认输,乖乖地被琳琅书院开除,回到莲华宫里安然自在地当好自己的门派亲传弟子。
但现在嘛……
杭雁菱于众目睽睽之下,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起眼睛看向校长的位置,嘴角抽了抽,鼻子也抽了抽,两只眼睛泛出红色来,先是委屈,而后啜泣,再然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直接打了校长一个措手不及。
“杭雁菱,怎么回事?!”
老校长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个琳琅书院头号麻烦精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杭雁菱越哭声音越大,越哭越委屈。
“怎么老有人想让我背黑锅啊——我就想安安分分救个人,为什么大家总要和我过不去呀!打杜兰兰的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大家在这里起哄,非要把帽子扣在我头上啊!!!太过分了,这太过分了!!呜呜呜——”
无助的哭泣,是杭雁菱做出的唯一反抗。
校长不明白杭雁菱是真的在这里辩解还是为了演戏给什么人看,可总归是不能让她在这种场合继续大哭特哭下去的,当即想要从解说台站起身来,却被红头发的狐狸一把摁住。
“别啊,好戏还没看完呢。”
“这位……老前辈,您觉得这杜兰兰会是被何人所伤成如此?”
校长直接把话茬子抛给了红头发的狐狸,那狐狸却是呵呵一笑:“不知道,关吾辈屁事,老娘就是喜欢看这疯丫头大哭特哭的样子,新鲜、稀罕、千年未闻。”
“我深有同感——”
一旁的特塔米亚也举起了手:“难得见到她哭一次,如果就是这般叫停了,只怕我接下来几个月都睡不好觉了。”
老校长多少猜到这两位和杭雁菱交情匪浅,却没想到她们竟如此乐看杭雁菱吃瘪,当下也不好说什么。
杭雁菱在擂台上也不打架,也不怕挨打,只晾着自己的对手杜兰兰在旁边,哇哇的大哭特哭起来,控诉着自己的不公,讲述着自己的委屈,字里行间的心酸真切听的直教人动容。
“到底是谁撺掇人在人群里面假装成我的朋友替我加油助威的啊,我什么时候是欺负别人的人了啊,你们对受伤的人一点同情都没有,就在那里喝倒彩,你们到时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啊。这些所谓把我当成圣人捧着的也根本就不动脑子考虑一下,我平时是见死不救的人嘛?!我是多大的一个圣人,我能忍心看到有人受伤不救嘛?!你们一个个平日里说的好听,一口一个圣雁菱,一口一个活神仙,到头来是一丁点都不愿意了解我、体谅我,别人撺掇两下你们就在这儿起哄是吧!你们就喊吧,就喊吧,我声音也大不过你们,我这校园霸凌的黑锅是背在身上了,我不活着了!”
说着,杭雁菱啪嗒一下倒在血泊之中,哭的嘤嘤作响,撒泼打滚。
简直是把莲华宫脸面丢尽了——
……
还好莲华宫原本就没有!
观众席上,小铃铛一屁股站起来迈开腿,从后腰掏出来了自己那枚儿童用铁铲就要冲上擂台:“这可是四师姐姐你说的!”
旁边的阿衍也是眼睛发亮的站起身来:“有自助餐!”
白愉欢更是带劲地举起了拳头:“谁特么欺负杭雁菱!!!!”
擂台上马上聒噪了起来。
带头给杭雁菱喝彩的分为三类人,一种是稀里糊涂的跟着人喊的普通信徒、一种是被人专门安排来带节奏的水军、另一种则是杭雁菱支持的一切便是正义的真正狂信徒。
看到圣人在血泊里面哭的死去活来,李天顺只觉得心脏一痛,两道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他是真哭,扭头怒骂到:“是谁在坏圣人的名声!站出来!”
凑热闹的一听,也不敢瞎喊了,纷纷指认起来刚刚是谁率先给杜兰兰喝倒彩的。这玩意人多则乱,查是不可能查出来的。
但同样,狂信徒如果跟你讲道理那就不是狂信徒了。
李天顺悲愤交加的一声令下,所有狂信徒抓着旁边刚刚给杜兰兰喝倒彩的人一拳头就招呼过去了。
这里面必然是有被冤枉的凑热闹的,甚至也有其他的狂信徒。
但他们不管那个,圣人受委屈了比天塌下来了还要严重,观众席很快乱做了一团,打架的、甩锅的、撕逼的。
杭雁菱听到擂台上沸腾的声音,从血泊里爬了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的血,走到了解说台跟前,半个屁股坐在解说台上跟来催债的流氓一样歪着嘴:“怎么说?你也不想文笔被人搞乱了之后武比也让我搞砸了吧?”
老校长起的险些没昏死过去,今天晚上的表演赛是露脸来的,这第一场来了个俩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贵物连吃带嚼打了个什么玩意儿就先不说了,第二场直接让观众席打的比擂台上更热闹。
这杭雁菱看来是真不打算让他这个老头儿活到退休的岁数啊。
“杭雁菱,你想干嘛……”
老校长掐着自己的脉门,一向乐呵呵的他少有的血压飙升至如此的高度。
杭雁菱哼了一声:“干嘛?我不相信你这老人精看不出来今天是有人设局坏我名声逼我滚蛋。你默不作声地坐那儿跟看不出来一样,不就是巴巴地盼着我滚逑么?”
“今天这事确实蹊跷,但你这般恣睢未免太过分了。”
老校长气的吹胡子瞪眼,杭雁菱却“嘁”了一声:“为了让一个坏学生退学,就看着另一个学生挨打不去查是吧?我看你这老师也做到头了。”
杭雁菱颇为挑衅地伸出手抓了一把校长的胡子,在东西两州的贵宾面前,校长脸上实在挂不住,刚要发作,红头发的狐狸乐呵呵地搓了搓手。
“汝这小丫头,怎么,在南州玩够了?随我回东州如何?那边可人人尊你为圣人,你早点回去登临帝位,我和莉莉也可以歇一歇,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好好游山玩水。”
“慢着……倘若蕾雅……哦不,是杭雁菱姑娘觉得南州无趣,优先考虑的也该是百废待兴的西州吧?十二圆桌骑士正缺人手,新教皇一个人又分身乏术,你回去坐镇教廷的话,精灵、龙、帝国与公国都会服你,教国的事业应当能顺利推进不少。”
俩人一唱一和,这番拉拢可全都是说给校长听的。
校长虽然知道杭雁菱势必参与了东西两州的大事件,可没想到杭雁菱在这两处的地方的地位竟到了如此程度,他茫然地左顾右盼,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回身绕到了椅子背后,双手一伸:“来,这个位置你坐呗?”
“拉寄吧倒吧,我来就事要你个说法,你打算把今天这事儿怎么定性?我校园霸凌杜兰兰,还是我被别有用心的人栽赃陷害?”
杭雁菱抠着指甲,眯着眼睛;“不管我和杜兰兰谁是真正的受害者,学院的第一立场是要保护学生的,老校长你好好考虑清楚了啊。你要说是我干的,我当场在这儿把我自己的脑袋拧下来以死谢罪,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死在你这儿。后果你就琢磨去,你细琢磨,你好好琢磨。”
威胁,极为无耻而卑劣的威胁。